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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110 天 [LV.6]常住居民II - U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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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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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晌午了，盛夏的骄阳毒辣的烘烤着一切。年轻的姑娘们穿着时髦的夏装，暴露着青春的肌肤，几乎到了被世俗所能允许的极限边缘。她们的脸上和身上打了厚厚的防晒霜，戴着太阳镜，撑着太阳伞在街上小心翼翼的走着。妖红媚白的，像一个个勾魂摄魄的小妖精似的。/ x i! N0 ^$ s, `' `
老吴也走在大街上。上身是一件穿了半辈子，洗过无数水，领子和袖口都有些磨出了飞边的白衬衫。下身穿着一条洗得泛灰白的深蓝色水洗布裤子。脚上穿着一双褐色的旧胶皮凉鞋。他推着那辆跟了他二十多年的飞鸽自行车，略显踉跄的走着。他的存在，与街上青年男女的时尚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感觉那样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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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就那么走着。他觉得虚弱无力。天热得几乎要点燃柏油路上的沥青，可是老吴却觉得浑身发冷。从心里往外。透心凉！他是刚刚从厂子里回来的。那是一家有着近一千人的中型面粉厂。老吴在那里干了整整三十年。人都说和粮食沾边的单位都是铁饭碗！社会再怎么进步，人也不能不吃饭。老吴从前对此深信不疑，就像对“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从未怀疑过。可是现在，他彻底不信任这种说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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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早，厂子召开全体职工大会。在会上，厂长向大家通了气。说是由于经营不善，竞争过于激烈，厂子自身条件不足等等一系列原因，总之领导总是会讲出一大堆理由，但总结起来中心思想是——厂子要破产了！这对于老吴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 O* i* q6 J8 @& h, r 虽然说最近三五年，厂子的效益一直就不好，而且一直在走下坡路。经常到了发工资的日子厂子拿不出钱来给大伙。甚至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工人们是处在放假状态的，一分钱也拿不到。可是总有还过得去的时候，一个月对付三五百块钱。可是如今，厂子要破产……3 i( b/ }.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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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就那么机械式的走着，听凭两条腿把他带到任何地方去。他心里空荡荡的，脑子里却被一大堆乱哄哄的数字塞得满满的。他用力的晃了晃脑子，想将那些数字从脑子里清一下！但是没有用。这时候，厂长在讲话时的那几个让他心惊的关键词语又在他的头脑中盘旋起来！
- E' {: C4 F$ B, s, u/ u- { “……可以选择买断工龄……自己缴纳养老保险……申请破产补助……”从听到厂长讲话的那一刻开始，老吴就已经开始在心里头默默的盘算了：# g0 z1 Q6 K. b& C: Q$ ?- k. n; M( U
“基本工资六百八，工龄工资三块，工龄共计三十年，还有十年退休……大致能一次性给三万多吧？养老保险比较麻烦，今后十年全要自己交了！第一年要缴一千六，今后按照每年百分之七递增……天哪！一笔巨款啊！破产补助……”老吴又开始不自禁的想到了这些问题。越想，老吴心里越觉得害怕！辛辛苦苦干了三十年的工作说话就要没了，留给他急需解决的大问题就是眼前的这一串串血淋淋的数字。老吴感到头皮发麻，他不想，也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可是现实情况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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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想越乱，心里越乱脚下走得越快。后来干脆一片腿骑上自行车。他不知道自己骑得有多快，反正只觉得风在耳边使劲儿的吹。等他感觉到累的时候，他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老吴下了车子，推了两步，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到家了！. O5 [8 u9 g$ F# p8 {" [
看到家了，老吴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是转而又更加担心起来。老伴早就没了工作，一个月只有400块不到的工资。明年应该可以好一些，老吴想着。明年老伴正式退休，退休金一个月应该有800多吧？可是儿子才刚刚上了大学，他这工作一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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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又不敢想了。她扶着车子，在家楼下发愣。正巧老伴从菜市场买菜回来，瞧见在楼下发呆的老头子，感到莫名其妙。便从背后拍了他一下。/ N" C! b8 n( A( O# p& x$ ^
: Z4 H+ j! p" n4 b “老东西，回来了不赶快上楼进屋，在楼下发什么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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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一下子缓过神来，支吾了几句便将老伴儿手里的菜篮子接了过来，跟着老伴上了楼。一边上楼，老伴的嘴里一边唠唠叨叨地说着。什么小贩不实在，缺斤少两啊；什么黄瓜昨天六毛钱一斤，今天变成了七毛五，足足涨了一毛五；西红柿一块钱三斤，但不是很好；还有就是听说大米又要涨价了，涨到一块八……老吴一直低着头不出声。因为他觉得这些数字他越来越陌生，越来越承受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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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下午，老吴一直在用扑克牌“摆别扭”。老伴说晚上儿子从学校回来，便一头扎进厨房忙活起来。一边忙活着，一边像是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什么水费每吨两块五了；电费也已经从一度电三毛二涨到了四毛钱；还听说煤气费也要涨！还有昨天来人收房费，一下子又是一百七十多块。再就是治安费、卫生费……' {0 e6 A+ q# \' [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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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实在受不了了，他摆了一下午的扑克牌竟然连一次都没有开过，果然是越摆越别扭！老伴儿刚才说的那些数字，就像是一根根钢针，一针一针，结结实实的扎在了他的心上。他感到心口疼得厉害，用手捂住胸口接连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气来。他大声冲着厨房里嚷嚷：/ g7 L4 y1 B+ L# z6 d
“嘟嘟囔囔！嘟嘟囔囔！老婆子家家的，没有事总在那里磨磨叨叨的，没完没了什么劲儿啊！”( b( ?2 n* [4 R3 h/ z' E+ B
老伴从厨房探出头来。+ U# A$ |# f& v9 Q& T, j
“嫌我唠叨，你找那不唠叨的去呀！这家没有我，还是家吗？就知道在那里摆、摆、摆！有能耐出去赚钱回来养这个家！我倒乐得清闲！你看人家三楼红梅她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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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 O# d( }) A* C6 }' K9 | 老吴低头不吱声了，他知道自己理亏，就继续给自己“找别扭”。: i5 h0 j% v1 b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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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儿子小吴回来了。一家三口难得在一起吃上一顿团圆饭。在饭桌上，小吴兴冲冲地说，暑假的时候要和几个同学去外地玩。老吴心里一沉——这得花多少钱呀！老吴觉得他的心口又狠狠的挨了一刀。不能去！他坚决反对，可是儿子就是不听！那倔劲儿简直和老吴一样！老吴气得不行，将手里的筷子狠狠地往桌上一拍：- O" o: b8 v* p! m- {5 ~
“我说不许你去，就不许你去！你敢去我打折你的腿！”
1 ~: `6 J4 W2 [( C" ?# Z: \ 小吴委屈得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了门不再出来。老吴也吃不下去了，本来他今天心里就堵得难受。他站起身，向门口走去。2 c- B3 x! E! C3 ~, v
“哎，不吃饭你又干嘛去？”老伴在身后叫他。
) @& j! a2 E( \9 O “闷！下楼走走。”说完，就开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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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e5 Y3 U/ r 坐在楼下的花坛边上，老吴的脑子里乱得就像一锅开水。无论他想什么都会莫名其妙的蹦出好几串数字，让他心惊胆寒。他现在害怕数字，见了数字，他心就哆嗦。就连他的年龄，知天命之年，连这都是数字——五十，正好半个世纪！他有些感慨，人到中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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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经意间，老吴向楼梯口瞥了一眼，突然张大了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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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g* q& `/ p; q, l5 _ 因为，刚刚还停在楼梯口的飞鸽自行车，竟然不翼而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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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良生
發表於 2013-10-13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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