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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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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过,将别馆外面插着的大旗吹得呼啦啦乱卷。上面一个黑色大大的“燕”字在旗面黄金底色的映衬下忽明忽灭。+ \2 E; z) p6 z) u8 B)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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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专门为地位最高的客卿设置的别馆,陈设舒适淡雅,充满君子之风。几支红蜡烛,淡青的烛火将别馆照得通明。烛油慢慢的淌下来,淋淋漓漓的,淌满了青铜高架烛台的浅浮雕碟子。一张古檀木的床榻上,铺着虎皮毯。虎皮毛色金黄,柔软顺滑,在烛光下亦泛着闪闪的光泽。: J" j( m3 Y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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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人静静的侧躺在上面。他有着一张俊朗的脸庞,只是皮肤有些微黑。眉毛浓重,双眉紧锁,在眉心打了个纠结不清的死结。他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两眼紧闭,似是睡得很沉。虽然如此,但仍可轻易的从他的眉宇间捕捉到那悄悄渗透而出的英武且儒雅之气。. q/ J5 V5 H/ g' G3 \- V) B
) j, u2 @! ]* c L 烛火跳跃,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明灭不定的悲壮与苍凉的影像。离瓛默默的跪坐在他的榻前,望着眼前这个她深爱且仰慕着的正在熟睡的男人。明日,他就将离她而去,只身前往虎狼之地,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之于既倒,将孱弱的燕从强秦的吞并阴影中解救出来。他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绝不会有机会全身而退,但仍旧义无反顾,为了大义,为了大信。他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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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9 I, r+ H8 X 她也知道,明日一别便会与他生死相隔。她想留住他,她不懂得什么大信和大义,但是她知道他这是送死,她不要他去送死!可是她也知道,她留不住他。因为他是个将信与义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人。
, o$ g: ~1 [' f; J她轻轻起身,走到桌前,打开正中放着的一个古铜色的漆木长匣。里面,是天下最锋利的匕首。她小心的拿起它,慢慢将匕首从鞘中拔出。别( u# Z' R+ Y3 W! S- F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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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里顿时被匕首的寒光笼罩,刀锋还呈现出淡绿色诡异的光辉,那是因为匕首上面淬满了毒性剧烈的毒汁,见血封喉。她失神的望着匕首,想象着被它刺穿胸膛,鲜血喷涌而出的样子。又因为剧毒的作用,使人全身紫黑,痛入骨髓。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7 l' M4 _4 r) ?4 S. [
为什么?为什么徐夫人要送给他一把这样阴毒的匕首?真的为了刺秦?还是为了事败之时用来自杀?和被秦人活捉,然后被酷刑折磨而死相比,这应该算是痛苦比较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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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在匕首的旁边,还有一个五寸见方的大木盒。她没有去打开它,因为即使不去打开,她也知道那里面盛装的物品——是一个同样视大义与大信重于生命的人最重要的东西——是樊於期将军的首级! a/ i; g$ i+ B* R& Y' [/ q
2 O9 f- E$ Q8 Q G. s S “瓛儿,瓛儿……”8 W7 n5 k: x- L& O' w
他的呼唤声把她从失神中拉回到他身边。她转身,看到他正从床榻上坐起身。) u4 u" R: y) P! ^, E3 ?$ X
“荆卿,我在呢。”# J+ f$ S# ?) c/ |+ i
她将匕首放回原处,盖好木匣的盖子,款步来到他的榻前。轻轻的跪坐在他面前。
' D) _! D3 F9 O) P0 |6 v “是我将您吵醒了吗?”9 [- R" U+ `9 R
“不,不是的。”荆轲环顾了一下别馆里,“渐离他们都回去了吗?”
& Z: v9 S* Y. T+ E “是的,您刚刚多饮了几杯,见您睡下了,渐离先生便引众位大人离开了。”
' L& h( f, G5 b/ t. C- R) e “瓛儿,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 c3 S: y2 _. S! b+ Z9 T 她起身,端来一个铜盆,侍奉荆轲洗了脸,又准备了一樽梅子汤。
* K0 j# e" V+ {1 |* A “瓛儿,不要忙了,我想你陪我说说话。”
4 N; {" {" t3 @; X* Z6 a 她莞尔一笑,重新回到床榻前,轻轻的跪坐在那里。
0 J2 y1 ^7 k8 \0 i: V4 C- E; [# I% y “瓛儿听您的。”
- S+ W) T: J1 b4 Z2 t “瓛儿,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我和武阳深入秦宫,然后我用匕首深深的刺进了赢政的胸膛。”
4 W8 a2 D9 A _1 O “这是吉兆,大人。”她说,“为何您说这是噩梦呢?”
7 m6 }/ x k5 ]! d “因为……”荆轲沉默了下来,烛火在背后跳跃,使他的面孔看起来更加阴沉。“因为,当我返回别馆时,你已经不在了!”
$ @ g, a1 I r5 M 荆轲抬起头,一下子抓住她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且急促。
' p! u. x. o1 T x7 ^+ m “瓛儿,我不能没有你。如果你不在了,我也生而无味了!如果我此去注定与你分离,我宁肯不去,我们今天趁夜逃走,远走高飞。然后隐居山林,从此不问世事。”4 G2 Y, v/ x- \;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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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低下头,双颊一阵阵绯红。转而又有些哽咽,泪水沁满双眼。) J& f0 `# k7 ?9 ^
“瓛儿,怎么了?”荆轲轻轻扶起她的脸。' |5 n" o8 u# {
良久,她抬起头对荆轲说:( j8 Q$ D. Z- W `4 ? }$ Z! ?
“荆卿,我想去庭院中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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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静的,在迷蒙的薄雾中,别馆内的亭台楼阁显得虚无缥缈。宫灯和烛火的微弱光亮从窗栏的缝隙中漏出来,正像满天忽隐忽现的点点星光。宫廷乐师的歌乐声音卷在风中远远的传过来。离瓛裹紧斗篷,向庭院的后园走去,荆轲一路静静的跟在她身后。一队巡夜的兵士从他们身边经过,在黑暗中,他们的长矛闪闪的发出微光。
0 \. D4 A h: a; ?% \& _ 她并不理会他们,径直朝过雁阁走去。8 |0 _3 G- I) E: T/ |" O3 x
/ J. I/ N2 l9 h: r, I& D r 这是一座木制古塔式结构的三层楼阁,有高耸的尖顶,直刺入天际。屋檐的四角都挂着铜铃,在夜风的吹拂下叮当作响。据说这是从前燕王的御用占星师夜观天象所专用的观星台。
7 t2 z5 i; b1 t& O4 D 离瓛站在过雁阁的最顶层,轻依着栏杆,迎风而立。冷冷的风吹面而来,把她肩上的飘带吹得瑟瑟乱抖。远处宫殿的灯光亮着,红灯笼在宫殿的廊檐下和高高竖立在庭院里的长木制灯杆上摇晃着,几乎把夜空都染成了红色,仿佛秦军攻破赵国都城时,邯郸城内的冲天大火。8 r$ ^# r6 ?3 P; o( x6 d% E7 ?0 r
她用双手死死的抓住栏杆,指甲几乎深陷进木头里。她的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着,她感到恐惧正从心底如泉水般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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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从前太子丹身边的婢女,为了要荆轲同意刺秦,太子丹将她赐给了他。她每天陪伴他,侍奉他,做他的奴婢,做他的影子。可是他却不知道,她是太子丹的奸细,是为了监视他而安插在他身边的人。
2 m' s/ n5 i7 H 他是个英雄,在他眼中,大信大义比生命更重要。她真心的仰慕他,以他的快乐为自己的快乐,以他的痛苦为自己的痛苦。她甚至开始希望太子丹可以找到更好的人选,来代替他心目中的英雄。. d5 Q$ P7 ~2 t# Z6 g+ z: U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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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希望他可以活下去。0 K( ?& ]6 k, F0 p0 P$ q# E) u7 H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荆轲竟然也深深地爱上了她,而且更因为这样而动摇了刺秦的决心。! D9 N) p9 ^1 u1 D9 ~) p1 A
她真的很想和他长相厮守,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世外桃源平平静静的一直到老。但是,她不能毁了他,不能让世人说他因为儿女私情而成了贪生怕死之辈。他是她的英雄,她不要他的盛名在她的手中白白断送。/ W" ` A6 |, T0 G. U0 c
此去秦国,就是他和她的死别之日,他决计不会有机会活着离开虎狼般的秦国。既然一切早已注定,她不会要他一个人走,她会陪在他身边。8 Q) x) M4 R6 z; H; e8 L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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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瓛儿,这里太冷了,我陪你回别馆吧。”荆轲把自己的斗篷也披在她的身上。% i) Y9 L$ _+ r) Z h' Q4 t/ M+ M% A
“荆卿,您明天就要走了,是吗?”她望着远方,问道。
9 L6 ^8 [0 ~& T2 A “是的,太子丹越来越按捺不住了。他只是太急于建立自己的功业了,他并不清楚,这样做会为燕国的百姓带来杀身之祸。你看那些手持利刃的守卫,还有那些巡夜的兵士,他们不过是太子丹派来这里看守我的兵丁。在这里,我被待为上宾,但是我却没有自由,我只不过是一只被囚禁的鸟儿,是一枚棋子。如果我失败了,瓛儿你要答应我,逃走吧。越远越好!”; q2 g0 @2 L' T$ N l/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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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能去哪里呢?”她的声音充满了悲凉。
. h# w" p$ ~: J0 }8 K6 j “瓛儿,我现在最希望的,并不是刺秦成功,而是能和你相携而行,直至终老。所以,我一直未曾出发……”8 N6 n! f* O5 t9 I3 r, o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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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轲突然扳住她的肩头,让她面向着他。她吃了一惊,抬头望着她的脸,发现荆轲的眼神仿佛是燃烧的火把,炽热的几乎可以将她灼伤。: s- P, F! n! ~5 i
“瓛儿,我们今天趁门前的守卫交换的时候,连夜逃走吧。”
; d3 M4 m" e Z) Z4 [8 f. O/ \! b 她吃惊的望着眼前的她的英雄,她没有想到,为了她,他竟然甘愿背负贪生怕死、背信弃义的恶名!她感到有一种热热的东西在心中翻涌,而后盈满了双眼。可是最终,她还是缓缓的别过头去,指着远方,夜雾中轮廓迷蒙的宫殿,沉沉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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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 Q$ R2 Z ~+ `* p1 t “荆卿,你知道那是哪里吗?”
; i% E" B; ]1 o: B “是太子丹的府邸。”荆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说。
% b; P; T7 X+ Y5 ?- k, x5 ?$ | “你说,此时太子大人会不会也站在楼台上朝我们这边张望呢?”7 V$ S& a! Z; S7 S( T, \
“如果我去,我想是不会再回来了。”荆轲对着黑夜长叹了一声。
3 ~8 Q5 C; |0 a( s! L/ p “荆卿,我好冷。其实,我也和你一样。”" R$ {' U" e: [0 ]$ g5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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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别馆,荆轲坐在床榻边上,望着她用一把铜筷修整烛芯。5 H# D4 W7 |$ Q4 m- M
“你真的希望我去吗?”荆轲对着她的背影问。6 o5 ]" j: o7 i0 w0 n4 I
“为了我,值得吗?”她没有转身,背对着他,幽幽的说:“如果我告诉你,我不过是太子大人为了监视你的行动而安插在你左右的奸细。你还会想为我那样做吗?”" L* ?5 i( A( h% Z& W- [4 s* f; g# w4 |
( W, U: O# S$ N. L: U5 a. R: q 说出真相的同时,她的心也碎了。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勃然大怒,从此对她恨之入骨。因为她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像她这种人。! h7 n: l# _! E6 _0 X! i6 v. |9 V2 f
然而,她听到的,却是背后传来的一声叹息。她彻底被他的叹息声打垮了!她知道,自己一切都没有了。她要成全他,她要做得更加彻底。) k- N& S2 `% v* T( w* W2 J/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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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地走到桌前,轻抚着盛装匕首的漆木长匣,然后轻轻打开。她决不允许他为了她而终生背负恶名,被世人唾弃。她要他恨她,没有了她的牵绊,他才能成就出一番惊世之功,名垂青史。那样,他才是她心目中最完满的英雄。为了他,她不惜作一个高亢音符后隐晦短促的尾音。即使他会为此而身死于虎狼般的秦国,她也不会让他孤单的一个人走在黄泉路上。因为,他有她的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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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K2 w% i9 U( [2 y “荆卿,我希望您能够知道我。”她从匣中取出匕首,低着头,慢慢的用纤细的手指梳理着黄金色的流苏。' c# F( r" a- Z. Q; Q% B
“我决不要您为了我而背负一生的骂名,我不要成为您的负累和羁绊。我更不会让您丢下我,一个人前行……” A! ? Y7 Y, M" U
“瓛儿,其实……”
: x; y# T4 O# ? 还没等荆轲说完,她已经将匕首深深的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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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i1 V& w& ^2 s$ f2 k/ C( l 荆轲冲过去,揽住她颓倒的腰身,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他的泪滴在她的面颊上。她吃力的张开眼,嘴里涌出黑色的血液。她用最后的力气对他说了三个字:
3 e" j7 D, F( M! n) B% z* d& q “不值得……”8 u' f4 |5 Q; u) g
“瓛儿,瓛儿……”荆轲拼命的摇着她的身体,嘶哑得喊着:“我早就知道了,瓛儿。我早就知道一切了!”
v) O% N% O: P 离瓛慢慢的闭上双眼,嘴角仍然带着莞尔的笑意。
. o8 E( |6 j$ y5 i& K% {.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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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轲走了,去完成瓛儿的心愿,建立惊世之功,名垂青史。做她心目中真正的英雄。身后传来渐离为他送行的琴声,苍凉而悲怆,久久回荡在空中。' F0 A+ z' o- Q y- W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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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轲情不自禁的喝着琴声唱到:
# Z P1 H1 N" b “风萧萧兮,易水寒,
6 x8 f% X5 q( K" H' E9 u" f1 w( B% Z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a4 U# y" Y _1 v3 d1 p3 t9 t 给他自己,也给他的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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